“案犯已被顺利抓获”——3月21日凌晨，宁波市公安局北仑区公安分局局长李跃明在家中，一则手机短信让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从缉凶一线发来的这几个字，宣布了这起11年前的故意伤害致死案最终告破。
　　11年来，北仑公安分局换了3任局长，案发地大碶派出所所长换了5任。复杂的人事更替背后，一直没有中断的是案件的侦破。

　　宁静乡间突发血案
　　虞文伟，现任北仑区霞浦派出所教导员。1995年案发时，他是案发地大碶派出所副所长。他清楚地记得11年前的情景。
　　1995年3月29日下午，天正下着雨，雨不大，但连绵不断。大碶派出所正在开会。一则报案电话打破了平静——大碶青林村发生斗殴事件，3人受伤，其中两人伤势严重。时任所长的章立江一声令下，带领虞文伟等人立即赶到现场，现场已是一片血腥和混乱。
　　从围观村民和村干部口中，警方得知了事情原委：两天前，村民赵丽英与陆军明两家因建厂房发生纠纷。案发当天下午，赵家叫来一帮亲戚冲入陆家。当时只有陆军明12岁的女儿独自在家，她赶紧打电话通知爸爸。接到女儿电话后，陆军明一边让妻子报警，一边通知两个弟弟一同往家赶。混乱中，陆家3兄弟被赵丽英的弟弟赵锡安用20多公分长的单刃农用工具刀刺中。
　　警方赶到时，村民已将3兄弟送往医院，陆军明已因失血过多死亡，弟弟陆宏明和陆明明一个重伤一个轻伤。而赵家的亲戚包括赵锡安在内，都在案发后迅速逃离现场。
　　采访中，北仑分局局长李跃明以及办案民警多次提及，此案有一大特点：犯罪嫌疑人的确认方面没有存疑——现场围观者众多，群众一致认定赵锡安就是凶手。11年来，只要一有关于疑犯的消息，警方都及时行动，却又每次都扑了空。
　　案发当天下午，得知赵锡安等人在宁波市区的住址后，民警火速前往，并顺利找回参与打斗的赵家所有亲戚，却惟独少了涉嫌故意伤人致死的赵锡安。民警赶到赵锡安家时，只有赵妻和10岁左右的女儿在。
　　大碶派出所一方面严密布控，动用一切科技、人力手段寻找赵锡安的下落，一方面立即对参与伤害事件的几位赵家亲戚连夜审讯。
　　1995年3月30日下午5时，一条重要线索出现了：赵锡安是从温州乐清抱养来的，很可能已潜逃回乐清亲戚家！
　　所长章立江指派虞文伟为赴乐清办案的主要负责人，几分钟后，虞文伟就和民警虞旭东、乐永伟，以及赵锡安的父亲等人踏上了前往乐清的路。

　　“这么多年，他到底藏哪儿了”
　　11年前的那天，宁波前往温州还是路途迢迢，又恰逢修路，车子颠簸了5个多小时才到乐清。此时，民警们已经连续30个小时没合过眼、没吃过一顿饱饭，人人的眼睛都红得像兔子，却仍然睁得大大的：“一想到今晚可能能抓住疑犯，我们精神全上来了。”
　　到达乐清已是晚上11点，在当地警方的积极配合下，一行人于当晚12点左右赶到赵锡安最可能藏身的奶奶家。
　　那是一栋临街的3层民居，一楼是出租店面，二楼三楼就是赵锡安可能的藏身之处。虞文伟决定，由他和当地派出所民警小李上楼搜查，虞旭东和乐永伟留守一楼门口，谨防疑犯从外而入或者从楼上跳下。
　　楼上，虞文伟和小李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情况，楼下街面上却闪过一个可疑的影子。“是他吗？”虞旭东、乐永伟握紧手中的枪问赵锡安的父亲。老人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那样子，应该就是我儿子。”气氛骤然紧张。
　　这时，那个可疑的影子似乎发现了持枪民警，突然转身飞奔起来。民警们马上追了上去：“站住！警察！不然我们开枪了！”
　　人影跑得更快了。等到民警把他按倒在地，赵父也追了上来，口中还喃喃着：“儿啊，不要逃了，认罪吧。”可是民警却发现，那人根本听不懂宁波话。仔细一辨认，果然不是赵锡安，而是一个与赵锡安身形极为相似的温州本地人。
　　第二天，在确认乐清没有赵锡安出现后，虞文伟一行返回北仑。遗憾之余，虞文伟没忘了托付乐清虹桥派出所当时的副所长，务必关注赵锡安的行踪，一有消息，立即联系。
　　事实上，最后虞文伟是带着满腔遗憾调离大碶派出所的。自从2002年上半年的那次搜捕赵锡安未果后，他便再没机会直接参与此案的侦破工作。直到今年3月，当赵锡安落网的消息传来时，没能亲手抓获赵锡安的虞文伟仍难以释怀：“我一定要问问赵锡安，这些年他都藏在哪儿了。我得知道，我是不是哪方面疏漏了，才让他逍遥了这么多年！”

　　“案件没破，就是我们欠您的账”
　　好几年过去了，北仑公安分局经历了3任局长，大碶派出所也经历了5任所长，每一任领导都将此案作为必破大案来精心办理，涉嫌此案的赵锡安也一直是通缉逃犯，只是始终没有他的消息。
　　与此同时，受害人家属的不理解更是让民警们感受到了无比的沉重。
　　2001年底，李跃明出任北仑公安分局局长，破案的接力棒交到了他手里。上任没多久，李跃明就认识了北仑公安分局的“常客”——陆军明那年届七旬的老父亲陆岳裕。
　　老年丧子，陆岳裕与妻子承受了巨大的伤痛。虽然早在11年前，该案的两名从犯——赵家两姐妹就已经因流氓斗殴被分别处以3年劳教和两年半劳教，但主犯赵锡安的逍遥法外使这对老夫妻难以平静。11年来，陆岳裕老人四处上访，向全国人大、省市区的政府部门寄了50多封上访信，责问公安机关明明知道凶手是谁为何不去抓。
　　老人还常常来到北仑公安分局，声泪俱下地要求民警尽快捉拿凶手。尽管办案民警都热忱地接待老人，向他解释情况，可是丧子之痛造成的心灵创伤使老人对警方有很多的不理解。
　　李跃明上任后，已经记不清在办公室里接待了陆岳裕多少回。去年公安部门“大接访”工作开始以来，看着老人的头发越来越白、容颜越来越老，李跃明的心里更加难受。他作出了这样的保证：“老人家，案件没破，就是我们公安欠着您的账。不管换哪一任局长、哪一任所长，都是一样的。我们一定给您一个交待！” 
                          
　　“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
　　去年六七月间，李跃明抽调北仑区公安局刑侦大队侦查骨干，组成了“3·29专案组”，对该案再一次进行重点调查。半年时间里，专案组4名成员的足迹遍布宁波、金华、乐清、江西九江等地，到去年12月，终于获得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今年3月16日下午4时，专案组成员林磊接到刑侦大队大队长林宏来的命令：立即与两位同事一起赶往温州某地，疑犯赵锡安极有可能在那里。当晚6时许，林磊一行来到温州一处偏僻小镇，开始秘密调查。
　　3月20日下午，林磊等人已基本断定赵锡安确实藏身在此处一表兄家，这才与当地警方取得联系，寻求帮助。经当地警方核实，确实有个从宁波北仑来的外乡人住在本地一表兄家，其表兄一家长期在外打工，房子无人看管，由他负责看家，平日靠打零工、收取房屋租金度日。
　　3月20日深夜，警方决定收网。此时，北仑公安分局政委郑铭达、刑侦大队大队长林宏来也带领援兵赶到了。宁波警方11人，会同当地警方4人，组成了抓捕小组，将赵锡安所在的两层小楼围了个水泄不通。郑铭达说：“11年了，不能再让他溜了！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

　　11年后的又一个雨夜
　　这个抓捕之夜，和11年前案发的那天一样，也是雨夜。
　　林磊和一位当地民警推开一楼虚掩的房门，佯装查“六合彩”，上了赵锡安所在的二楼。二楼共3个房间，他们上楼后，左右两间的租住者都开了门，只有正对楼梯那间房门紧闭。
　　“我们来查‘六合彩’，你们身份证拿一下。”当地民警像模像样地查了两户人家的身份，确认其中没有赵锡安。于是，两人又敲响了正对楼梯的那扇门，为了不打草惊蛇，宁波口音的林磊一直没有开口。
　　一秒、两秒……十几秒钟后，房门开了，一个神情憔悴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眼前。虽然手头只有赵锡安11年前的照片，林磊还是一眼认出了他！172厘米左右的个头，中等身材，下巴有点尖，只是发型改成了平头，人也比照片里胖了一些。
　　林磊沉住气没有行动，当地民警继续盘查：“什么名字？”
　　“赵锡安。”
　　“哪里人？”
　　“宁波。”
　　没错了，就是他！林磊与当地民警顺势将其扑倒在地，一副铁铐扣上了他的双腕。
　　“赵锡安，逃了这么多年，你也舒服够了！”林磊用宁波方言吼道。一听到宁波方言，赵锡安顿时瘫软在地。林磊清楚地听到，这个逃了11年的疑犯如释重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10分钟后，林宏来给局长李跃明发了那条报喜的短信。

　　后记
　　３月２１日下午，赵锡安被押回北仑区看守所，该案现仍在审讯中。
　　３月２３日，局长李跃明和负责侦破此案的副局长陆志平等人来到陆岳裕老人的家，将凶手被抓的消息告诉了这对苦等了１１年的老夫妻。陆岳裕夫妻激动得老泪纵横，连声道谢。
　　事后，陆岳裕送来两面锦旗，分别给北仑公安分局和大碶派出所，一面上写着：“依靠政府依靠党，为民除害”，另一面则是：“为民除害，十一年追捕”。